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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天生的左撇子, 學寫字的時候被我媽強迫改用右手, 後來她聽別人說用左手的小孩聰明, 但是為時已晚, 雖然我還是用左手拿筷子和球拍, 但是我拿諾貝爾獎的機會已經隨著習慣用右手寫字而消失無蹤. 沒有辦法成為得獎的書獃子或許是我畢生最大的遺憾.

唸國中的時候, 有一天在午餐時間, 我那剛畢業的長髮披肩的國文兼級任老師看到我流利的用左手夾東西吃,就驚訝的跑過來對我說, “同學, 為什麼不用右手? 人家會笑你是從蠻夷之邦來的啊!” 她說完這句話後坐在我旁邊的”人家”們開始了一連串的訕笑¸ 什麼“五胡亂華”留下來的種, 什麼野蠻人, 哼! 我就不相信你們夠純, 夠蠢還差不多. 人家蠻夷之邦現在哪個不船堅砲利? 轟得我們又割地又賠款, 逼的我們不得不師法西學, 努力追了一百年還在追. 我低下頭繼續吃我的便當, 不想多做辯解, 因為待會我還要用愛迪生發明的電燈夜讀, 坐福特發明的汽車回家, 然後在席夢絲床上做我的佛洛依德大夢.

大學畢業後我申請到美國加州一所公立大學, 到學校報到的第一天發現班上有一半的人是從臺灣來的. 校方顯然很清楚臺灣人對這個學校的財力會有突出的貢獻. 既然不缺同胞, 生性懶散貪方便的我開始交台灣朋友, 吃中國菜, 逛華人超市, 過著十分FOB(Fresh off boat)的生活. 即便畢業後在LA工作也不出那一套生活模式. 我也不是沒想過結交一些蠻夷之邦來的同學, 可是韓國人太小心眼, 歐洲人太孤僻, 美國人太自我, 總之我給了自己很多藉口去遮掩我的自閉型懶散. 或許在他們的眼中, 臺灣人也是封閉不合作的一群?

這讓我想起了畢業的那一天, 我走在回宿舍的路上, 德國同學Michael從身後追了上來, 我一向不怎麼喜歡他的態度, 彼此也從未有互動, 但是既然來了又不得不應付一下. 我們邊走邊談著畢業後的打算, 忽然他感慨的說, “人生就是這樣, 身邊的人來來去去, 接下來我們又要去適應新的人事物.” 我放慢腳步, 感覺心中好像有什麼地方被觸及. 直到最近看了余秋雨的”行者無疆”, 書中提到歌德在讀了幾本中國文學著作後發現人的情感結構並沒有因種族的不同而有差異. 我們對許多事情的反應是一致的. 仔細想想, 也許Michael要告訴我的是, 人身上的那層冷漠外衣沒有想像中的那麼緊閉, 只要輕輕揭開它, 你會發現一顆渴望友誼的心.

星期天的早晨, 我和朋友C開著日本車到Fairfax上的Farmer’s Market, 那裡有形形色色的人, 衣著誇張的黑人青少年, 帶著小孩的同性戀伴侶, 人多聲雜的墨西哥裔家庭, 每個人臉上在洛杉磯的陽光下都閃耀著和善的微笑, 沒有人害怕我, 我也沒有害怕任何人. 我們在那裡享用不知道哪一國來的美食, 酒足飯飽後信步走在露天購物中心的人行道上, 看著櫥窗裡的華麗錦繡, 然後電話響起, 是好友M打來的, 我接起電話, 用中文說: “喂, 你在哪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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誰道人生無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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