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火與濃煙在強風的助勢下肆虐蔓延, Wilson開車行駛在五號公路上, 身旁坐著精神不濟的Christina, 她仍處在命運靜止的狀態之中, 疲憊, 困惑, 沮喪, 等著她的是未知的黑暗. 不只對她, 對整個巡警隊也是如此. 此時此刻, 一個能夠改變別人命運的狂徒藏身在洛杉磯的天與地之間, 在自己設下的法庭審判人世的罪惡. 巡警隊的任務, 是要阻止這種濫用私刑的發生, 讓命運因果自己尋求解決之道. 人行走在光明中陰影便緊緊相隨, 沒有影子的地方, Wilson想著, 應該就是天堂了.
公路因大火被警方封鎖, 這並不影響巡警隊的任務出勤, 只要找對對象加以擺平就好. 人類是極好控制的種群, Wilson使用忽略咒讓駐守封鎖線的警察對他進入警戒區視若無睹, 警戒區裡路況極差, 時有飛砂走石, 能見度也很低. Wilson開啟巡警隊特用的GPS定位系統幫助他開車, 這套系統能夠預視5秒之後的前方的安全指數, 及時通知他更改行車路線. 把沒有有機生命的電子儀器和超自然能力整合的技術是巡警隊研發部門最大的成就之一. 不過為了安全起見, 他還是放緩車速, 全神灌注地依照主任的指示開往目的地.
"難道我們真的沒有也不能干預人類的命運嗎?" Wilson回想在離開總部之前問了主任這個問題.
"曾有過那麼一次", 主任說著, 回憶帶著他的眼神飛向往日, "那是第二次世界大戰中期, 軸心國仍然四處侵略, 塗炭生靈, 數億人心的恐懼和絕望呼喊堆積起來的氣場, 密不透風地包圍著歐洲和亞洲, 到處都是死亡氣息, 讓陰吏疲於奔命. 原本戰爭還有十年才會結束, 我當時在錫蘭巡警隊, 而巡警隊根本不用作什麼事, 因為人忙於自相殘殺, 哪還有精神來改變自己的命運?"
二次大戰的錫蘭巡警隊, 那可是六十年前的事情! Wilson驚訝地看著主任, 他到底幾歲了?
"但是當無辜的生命開始大規模的受害, 這件事非同小可, 因為這完全破壞了因果機制, 更高階級的神界開始向巡警隊施壓. 有一天, 當時還在曼谷的最高議會發下了一道公文, 宣布戰爭將於三年內結束, 巡警隊暫時改變執行任務的方式, 轉而監督以道德訴求的行動被徹底實現. 其實你也知道的, 就是美國的全面投入戰爭."
"當然, 美國也需要那場戰爭, 經濟大恐慌還沒完全結束, 戰爭帶來的軍火訂單讓美國人重新投入工業生產, 穩定內部局勢. 接著再強化對抗法西斯的宣傳, 讓美國的民心士氣到達沸點. 我們則負責其中舖程的技術細節."
"但是那是牽涉億萬生命福祉的命運干涉, 是史無前例的極度複雜的特案. 跟我們現在處理的小案子不能相提並論, 我們對付的只是一個人, 可不是一群瘋狂的野心家和數百萬追隨者."
善的野心也好, 惡的野心也好, 野心的終極代價永遠是千萬枯骨.
法西斯主義垮台後, 人類的命運卻進入另一個瓶頸. 很快地, 新的意識形態衝突舖天蓋地的席捲而來, 歐洲被意識形態分割了東西, 亞洲地區一連串的內戰和接下來的瘋狂政治運動, 中東無休止的宗教對立, 非洲的種族衝突似乎比和平共存更像常態. 用劍矛彼此丟擲的日子被自動武器取代, 死亡的人數開始以十萬甚至百萬為基本單位, 但此時巡警隊的內部也發生了叛亂事件, 無力再大規模干涉這些事件的發展.
巡警部的人有時嘲弄地說, 早知道在14世紀就讓歐洲的黑死病流行到全世界, 讓人類文明再延遲兩百年. 延遲又能如何? Wilson懷疑這種動機解決問題的有效性, 但巡警隊裡一部分人確實有這種想法, 主張對人類冥頑不靈的劣根天性做出毀滅性的懲罰, 因為人類是天神墮落後的遺留, 應該將這種墮落根除. 二次大戰結束後, 區域衝突熾烈, 部分歐洲巡警隊成員秘密組織了"號角會", 名稱源自聖經啟示錄裡的天使吹號角, 落降災難給人類的敘述, 他們秘密地和其他有相同想法的各大洲巡警串聯, 企圖推翻最高議會, 將巡警隊變成對人類大開殺戒的行刑隊, 這個類似政變的陰謀有層級高達總區主任的涉入. 諷刺地, 理當目標一致, 共同為人類命運努力的巡警隊, 因為這個事件幾乎演變成巡警隊的內戰. 後來號角社被最高議會瓦解, 議會本身也受創甚深, 有多達百分之十五的巡警(歐洲部則有百分之二十五)因涉案遭到撤職懲戒, 首謀群被拋入地獄受烈火刑. 這個事件對巡警隊的戰力和士氣打擊很大, 最高議會決定將總部遷至日內瓦, 就近整頓事件源起的歐洲巡警部.
Wilson聽說主任當時在對抗號角會的爭鬥中立過大功, 有些繪聲繪影地說是做了臥底, 有些則說是與叛亂領袖決鬥, 這是他以及其他洛杉磯巡警隊成員唯一知道有關主任過去的事跡, 但仍莫衷一是.
車子下了交流道, 轉上山路, Wilson的目的地是Griffith天文台. 山上可見濃煙越來越大, 也能清楚聽見強風帶來樹木因火燒剝裂作響的聲音. 車子閃過幾部待命的消防車, 同樣地沒有消防員或警察試圖攔阻他們. Wilson在Christina和自己的臉上放下醍醐咒, 避免臉部接觸或呼吸到濃煙. 主任認為目前的火場單一元素很強, 狂人的五蘊熾盛, 佛教中以火的意象燃盡慾望, 所以或許可以在這樣的環境下以火降低狂人的力量, 最後加以斷伏. 而且Griffith天文台目前也已淨空無人, 把狂人引到這裡總比在人煙稠密的市區追捕他來的不引人注意.
Griffith天文台就在眼前, 前不久整修重新開放, 就面臨火劫的威脅, Wilson預知道這個劫難最終不會發生, 但是他現在更想知道的是自己接下來幾個小時的命運會如何. 他停妥車子, 將Christina領出車外, 並穿上防彈背心. 巡警隊成員也是血肉之軀, 人類的武器對他們一樣會造成傷害. 醍醐咒仍作用良好, 他沒有聞到任何燒焦的氣味, 眼睛也沒被煙塵薰擾. 但是因十分接近火場覺得燠熱難當, 燃燒的火星灰燼在空氣裡流竄, Wilson將醍醐咒能量擴大到全身, 幸好這個咒語只須消耗少數能量, 不用浪費過多精力. Wilson牽著Christina走向天文台前的小廣場, 他騰出一手握住破法石, 念動咒語(巡警部裡戲稱為雷達咒), 黃澄的金文線從石頭裡緩緩流出, 像是章魚的觸鬚向天文臺四週感應法力的來源. 他屏息以待.
觀景廣場的地板被數十公尺遠的火光映照的紅亮, 從破法石發出的十多條金文線緩緩地在地板上蔓延匐進, Wilson檢查了一下手上的石頭, 法器的儲備能量仍足夠支持幾個小時. 他環顧四週, 一條金文線開始散發出警告紅光並將觸鬚舉起, Wilson取出手槍對著金文線示警的方向. 須臾間空氣呈波紋狀搖動溢開, 一條兩公尺高的白色光線垂直劃開空氣, 一個結界被打開了, 主任從結界中走出來, 原來他沒有開車, Wilson記得這種跨越空間的法術叫做十殑伽沙, 是高級法術.
"是我, Wilson!" 主任喊道, Wilson看見主任身後跟著一個人走出結界, 那個人和Christina一樣看起來困惑疲憊而且順從, 很明顯地也是被傀儡咒控制著. 他是Anthony, 巡警隊二級警官, 也是狂人的弟弟.
在父母親相繼因吸毒身亡後, 尚未成年的Anthony與Icarus兩兄弟曾在街頭流浪過一段時間, 後來竊盜便利商店失風被逮捕, 才被社福機構發現, 交由鄉下的祖父母照顧. Icarus成年後進入修道院, Anthony不久後選擇入伍, 在阿富汗地區待過幾年. Anthony跟其他巡警隊成員一樣, 天生有著一些超自然感應, 這種能力一直困擾著他, 看見別人看不到的人, 聽見別人聽不到的聲音, 讓他覺得自己是有精神問題的異類. 他以為當兵外派能遠離這些問題, 但是在戰場上受到的干擾更多. 退伍後不久, 巡警隊透過潛能網絡招募他的時候, 他還在服用抗憂鬱藥物控制所謂的"病情".
巡警隊的出現卸除Anthony多年心裡的枷鎖. 一個比人類古老, 早已悄然存在的世界開了扇門給他, 他明瞭自己的與眾不同只是相對于多數人, 他更接近另一層實相. 他曾在阿富汗, 夜涼如水的星空下思索著自己的命運, 離鄉多年幾無音訊的兄長, 追求快樂地墮落的父母, 他幾乎習慣了孤獨, 倘若不算那些令人窮於應付的奇怪聲音和影像. 然後, 這個世界錯綜複雜的因果交織終於願意給他一把鑰匙, 解開一部分的謎底. 來的有些晚, 但終究來了.
兩個月前, Icarus找到Anthony的時候, 該來的終究來了.
留言列表
